【散文】古贤夏日穿凿记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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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的鎏金渗进黄河西岸的岩缝,古贤峡谷的风卷着岩屑掠过安全帽的蓝、反光背心的橙,将现代工程的针脚缝进亿年沉积的岩层褶皱。当锚杆钻机的轰鸣切开黎明,启明星正坠落在导流洞主洞口的钢筋网上,像一枚被穿引的银钉,钉入山体深灰的扉页。 破晓的岩石针线。出渣车碾过碎石的铿锵惊醒了崖壁的岩鸽,它们扑棱着铁灰色的翅翼,消失在隧道深处的弧光里。五点钟的岩壁还凝着夜的潮意,工人们接续不断的走进洞口,头灯在黑暗中织就星图,混着空压机的嗡鸣,谱成一曲粗粝的晨弦。锚杆钻机的钻头旋入岩层时,岩粉顺着防尘面罩滑落,在工装裤上积成浅灰的月壤,而洞外的弃渣场里,初升的太阳正将石渣堆镀成流动的星河,簌簌泻进黄河的掌纹。 正午的岩石肌理。日头将洞口的钢板烤得发烫时,支护工老陈正在布设锚杆。他的护目镜映着幽蓝的天光,手指抚过钻孔里旋紧的锚杆,像抚摸沉睡的琴弦。当高压风管喷出白雾,钢筋网被平铺在岩面上,那些纵横的钢筋突然有了生命的脉络,与远古地壳运动留下的节理遥相呼应——千年前疏浚河道的陶罐碎片早已石化,此刻在岩壁上延展的,是数字编码的神经,是喷射混凝土浇筑的新肌理。 暮色中的岩石结痂。洞壁的防爆灯次第亮起时,喷浆队正在操作混凝土湿喷机。高压泵的轰鸣在隧道里激起声浪,灰色的浆液顺着软管扑向岩面,如同大地在给自己敷贴愈合的面膜。质检组的王工打着手电,光束掠过新喷筑的混凝土层,未凝固的表面映出细碎的光,像嵌入岩层的亿万颗星子在眨眼。黄河在远处奔腾成墨色的缎带,洞口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子倒映在积水中,恍若隧道贯通了两个星空,照亮建设者们汗湿的睫毛。 深夜的岩石胎动。营地的鼾声与隧道里的渗水声应和着。有人在梦里继续校准锚杆角度,有人看见女儿用回形针串起的“钢筋网”横跨作业本。而峡谷的风始终记得,每一根锚杆如何在岩层里长出骨骼,每一片钢筋网如何在汗水中织就铠甲——这不是冰冷的岩石改造现场,而是一群以钻机为笔、以混凝土为墨的医师,正在为地球的古老伤口缝缀会呼吸的痂。 当又一颗启明星跃上峭壁,锚杆钻机的轰鸣再次切开晨雾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在导流洞纵深的黑暗里,在黄河奔涌的血管里,总有什么正在生长——那是隧道延伸的经度,是岩层愈合的纬度,更是人与山河终将同频的脉动。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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