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散文】雪落山坳,身是归处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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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雾还没散,雪就把山坳缝成了白绒毯。荒草裹着霜,树丫垂着雾凇,连风都轻了——唯独工地的履带碾雪声,沉得像深山的心跳。 老陈攥着保温杯靠在装载机旁时,指节还沾着履带缝里的雪。杯里是媳妇腌的陕南茯茶,热气裹着枣香漫出来,又被山风掐碎在雾里。他对着掌心哈气,想起昨晚视频里孩子举着的雪人:“爸,你那儿的雪是不是比城里厚?”他当时笑,说,“咱这儿的雪,能盖出给你存电的‘大水缸’”。此刻铲斗蹭过冻硬的土石,雪沫溅在他的棉裤腿上,他摸了摸那道刚蹭出的印子,像摸着这山坳里慢慢长起来的坝肩——深山的冷是实的,但这铁家伙碾出的辙,是能攥在手里的盼头。 小林蹲在边坡测距点时,护目镜滑到了鼻尖。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去年和朋友在西安城墙下的合照,照片角已经被深山的潮气洇卷了边。山风掀动纸页,她赶紧按住,指腹蹭过刚记下的位移数据——那些小数点后的数字,是这山坳每天的“生长记录”。此刻测距仪的轻嘀声裹着雪落,她盯着屏幕上稳当的曲线笑:这深山的静,比城里的人声热闹——每一个数据稳住了,都是她在这山坳里钉下的印子。 后勤的王师傅把融雪剂袋扛上推车时,腰杆弯得比雾凇的枝丫还低。裤兜里揣着老伴腌的辣萝卜,刚才分了半块给老陈,咸香裹着辣意,让冻僵的舌根醒了神。他擦了擦额角的汗(其实是雪化的水),望着刚撒完融雪剂的便道笑:“这路得踩实了,不然小林那姑娘跑起来要滑。”深山里的话少,咸萝卜的脆响、融雪剂的沙沙声,就是工友们的暖——没人说“辛苦”,只把彼此的冷,裹在半块腌菜、一口热茶里。 雪又落了些,沾在老陈的帽檐、小林的笔记本、王师傅的推车把上。山坳还是静的,但履带碾雪的沉、测距仪的轻、融雪剂的沙,织成了这深山里独有的烟火——工程人的情感从不是挂在嘴上的,是攥在保温杯里的茶,夹在笔记本里的照,揣在裤兜里的腌菜,是明知深山冷,却把每一个岗位,都活成了山坳里的“归处”。 等这山坳盛起水,等电流淌向远处的城,他们或许会想起这第一场雪:雪裹着山,他们裹着暖,把深山的冷,焐成了能亮一盏灯的热。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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