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天的日头把黄河滩涂晒得发烫，工地上听不见太多喧哗，只有机械运转的嗡鸣与水流撞击闸口的声响交织——暑期正盛，各个作业面上的身影仍在移动，焊花在正午的强光里乍现，混凝土浇筑的罐车沿着便道缓缓穿行，没人因暑热停下手里的活计，进度表上的空格正被一笔笔填满。

黄河的晨昏总带着不同的模样。清晨的河面蒙着薄雾，浪头拍打着坝基，像在轻轻叩问这道横亘的钢铁。这时工人们已经上工，安全帽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很长，手里的仪器不时俯身触碰混凝土表面，记录下新一天的第一组数据。午后日头最烈时，河水被晒得发亮，泛着碎金似的光，远处的河道拐出一道柔和的弧线。等到暮色漫上来，河水渐渐沉成暗褐色，岸边的灯依次亮起，映着坝顶巡逻的手电光，与天上的星星在河面投下细碎的光斑，这时的黄河像醒着的巨兽，安静地伏在那里，听着水电站里断续传出的指令声。

羊曲水电站的灯亮起来后，黄河的脾气似乎也温顺了些。建设者们从河水里读懂了规律——汛期时的汹涌里藏着力量，枯水期的平缓中藏着韧性，就像他们手里的活计，急不得也慢不得。随着120万千瓦全容量并网发电的目标达成，他们又转身打理起河岸的水土：裸露的滩涂种上了耐旱的草木，冲刷的堤岸砌起了网格状的护墙，干旱的地表全面开启覆土养护工作。这些活计不像浇筑大坝那样显眼，却像给黄河沿岸披上了件合身的衣裳，让水流过的地方少了些泥沙，多了些绿意。

工人们说，守着黄河就得顺着黄河的性子来。他们不在汛期硬拼进度，却在枯水期抢工期；不在暴雨天冒险作业，却在晴天把活儿干得扎实。如今站在坝顶望过去，黄河依旧东流，只是水面更稳了，岸边的树更绿了，连风吹过的声音里，都少了些泥沙的粗粝，多了些草木的轻软。这或许就是他们从黄河身上学来的道理：坚守不是硬扛，而是顺着规律，把日子过成河水流淌的模样，扎实，且有力量。